学校存在的首要原因，是要培养学生这三种伟大的个人品质

我认为你们---更不用提你们的父母，有种倾向，将分数和考试成绩以及大学录取看做是学校至关重要的目标。可是这样的看法，无异于在亵渎我们学校创办人的建校理念。我想提醒你们，创办人的建校思想阐述得清楚明白，我们在学校的宣传手册中说，“我们最关心的是孩子成为怎样的人”。因为我们相信，一个人的品质远比他的学业成绩更重要。并且，这个学校存在的首要原因，不是制造出考试得高分或被名校录取的学生；这个学校存在的首要原因，是要对学生提倡、促进和教导一些伟大的个人品质。

洞察力

洞察力由我们对自己的自我意识开始。做孩子的时候，我们自然地、本能地撒谎、骗人、偷东西。随着我们长大成熟，我们逐渐意识到这种倾向，并且逐渐获得了管住自己的自制力。我们逐渐认识到，我们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而且我们学会了控制自己战胜诱惑。我们都知道要教育小孩子不许撒谎骗人偷东西。不过，当一个孩子长到12岁，社会就会期望他已经对自我有所认识，学会管住自己那撒谎骗人偷东西的本能欲望。当一个人不再是孩子可还像孩子一样行事时，社会就不再那么宽容了。事实上，有撒谎骗人偷东西行为的成年人被称为罪犯，社会对此一丝一毫都不宽容。

洞察力，虽然由对自身的意识开始，却要超越我们自身而延伸到对他人的意识。孩子几乎完完全全只关注自己。我几个星期前住在一个有小孩子的朋友家。有个孩子晚上冷了，和所有小孩子一样，他半夜三点大哭起来，让房子里每个人都听到他的叫声“妈妈，我冷。“我当然不喜欢半夜三更从睡梦中被吵醒，可我绝不会把孩子的哭声当做有罪：孩子到底只有3岁。但是，如果我是在你们某人家里留宿，听到你们谁半夜三更大声喊叫“妈妈，我冷”，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睡梦中被吵起来之后杀了你的心都有。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逐渐具有，或者应该具有洞察力。我们开始意识到自身的行为倾向，我们开始意识到世界上还有其他人，我们要考虑他人的存在和需要。一个成熟的人可以走出自己的世界，走进他人的世界。比如说，他会问：“你这个夏天过得怎么样？”并且会等你作答。到了这个更高的境界，我真切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已经到达这个境界。洞察力就超越了我们自己，我们开始对周围别人的人生痛苦、孤独、和创伤有所意识，并且能够感同身受。我们不再只封闭于自我的小小世界当中。

我一直在讲道德方面洞察力的成长。不过，审美方面洞察力的成长也是一模一样。尽管你们大家小时候都喜欢《鹅妈妈》故事集，我怀疑现在你们谁睡觉前还会叫妈妈来给你们读其中的故事。我怀疑你们谁还会要紧抱着毛城玩具才能入睡。你们已经长大，过了需要这些东西的阶段，如果罗克斯伯教育是合格的，那么你们应该能够在10年以后，回望不再是孩子可还像孩子一样行事时，对自己说，你们现在的某些看法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肤浅，甚至是多么的荒唐呀！

我在大学第一年时，我们宿舍的大壁炉罩子上方有块白墙。经过讨论，我说服了室友们让我来决定上面摆放什么。我在剑桥的图片商店见到一幅达利的《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的画，我认定把它放在这里最恰当不过。那副作品硕大奢华，颜色丰富鲜艳，透着强烈的政治色彩和宗教的荣耀宏大，怎么看都是一幅令人叫绝的作品。我为之爱不释手。我花了不菲的价钱把画买了下来，装裱妥当，在全世界艺术爱好者的喝彩声中，把它挂在了壁炉的上方。两年以后，随着我对艺术的鉴赏力逐步提高，我还是每天看着它，却开始发现这幅作品中那些令人难堪的拙劣之处。最终，我把它摘了下来，放到壁橱里面，来年秋天我以不错的价格把它卖给一个新生，在他看来这幅画棒极了。

我很高兴，现在我可以回过头来，笑对10年前自己所做所说的傻事。当我们的艺术鉴赏力提高以后，我们会抛弃早年的肤浅观点。我希望并且期望，你们在这里学习过文学作品，体验到《约伯记》中的那般折磨，《俄狄浦斯王》中的那份羞辱以及《李尔王》中的那种疯狂以后，你们便不会再满足于坐在电视机前看《综合医生》或《世界在旋转》或《勇敢和美丽》之类的肥皂剧。

几个星期以前，我在伦敦，正好麦当娜也在伦敦，她住的酒店和我住的仅一街之隔。不管什么时间，总有一大堆人排看长队等着看一眼麦当娜。而且她在能容纳四万人的Wembley体育场连续演出三个晚上，场场爆满。有人给了我一张麦当娜的演出票，我最终还是决定去国家剧院看安东尼·霍普金斯主演的李尔王。你们大多数人恐怕会选择去看麦当娜，我要是你们这年龄多半也是这样。我这么说不是想要贬低麦当娜或贬低你们。麦当娜（这种人物）来来去去，他们为生活提供了一些有趣的消遣。可是再过25年，麦当娜会成为堆满尘土的一本讲解20世纪末期流行音乐图书中的一个脚注，会有别的新人在体育场连演三晚，号召来四万观众，同时还会有人排队买票看最新排演的《李尔王》，只有极少数的事情可以真正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大多数事情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烟消云散。

我们学校所寻求的，就是让你们接触到人类对字宙在科学上和数学上最伟大的认知见解，让你们接触到历史、艺术、音乐、文学上的伟大人物，让你们那些可以经得住时间考验、可以被称为“不朽”的事物。而这些事物，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衡量和判断其他一切事物的准绳。

如果你们对自己一无所知，如果你们不够坚强，不能够识别和抵御诱惑，如果你们对身边他人的感觉漠不关心，那我们的努力就算失败了。如果你们不能够提高对美的事物、对宇宙万物间的秩序以及对世间男男女女取得的伟大成就的认识，那我们的努力就算失败了。

对我而言，在洞察力上失败的典型例子体现在我的一位哈佛大学同学身上。我在英国剑桥大学读书时，他来看我。剑桥在很多人眼里是地球上最美丽的大学。吃过晚饭后，我带他到学校茂盛的花园和贵族气息浓厚的庭院散步。他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他说话的时候两眼盯着我，而且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把自己关在美丽之外，关在多姿多彩的视野之外，关在他人之外，关在增长和丰富人生体验之外。好不奇怪，他的人生是个悲剧。

远见

我希望你们做到的第二个品质是远见。或许没有什么比远见与当今时代的精神更相左了。我们生活的时代凡事渴求即时的回报：及时行乐，急功近利。远见是一种能够让我们不只是盯着即刻，不只是盯着眼前的能力，它使我们把自己的人生放到一个更广阔的背景里面，使我们接受为了实现长远的目标而推迟获得回报。如果你脑子里有一幅你希望成就出什么目标的图景，如果你对今后五年十年二十年自己要做什么心中有数，如果你大致知道你想从事什么行业，知道你为自己设定的生活方式是怎样的，那你当然会更好地利用现在的条件为你的长远目标做准备。对未来的远见给你眼下的努力提供目标。我不是说，你必须现在就对你的一生要计划得一清二楚；我的意思是，你确实应该对未来事业方向有一定的远见，对你将来想要成就什么有一些想法。

绝大多数人从来不去探寻或实现这深一层次的远见。马修阿诺德（Matthew Amold）这样描述这些常人：

人生的历程是什么？

对那些世间的凡人

大多数宛如浮萍

四处飘零

狂吃豪饮

唠唠叨叨还有爱和恨

辛勤敛财又如土挥金

有时飘上云墙

有时又跌落红尘

盲目地奔忙

徒留下一座荒坟

已经腐烂消失，却无人问起

他们的姓氏，他们的曾经

在学校里我们为各种无足轻重的琐事缠身，当我们时而变得狭隘、争执不休或丧失视野，当谈论的内容被大学录取的话题垄断，我有时回想起看过的一个有关修道院的电视节目。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修道士们争吵不休，唇枪舌剑，抱怨工作太辛若，抱怨吃得太差，抱怨修道院长没有能力。那位院长被这一切烦扰得要崩溃了，他几乎丧失了远见。几乎如此，可在他几近绝望的深渊里，他还能够坚持把握住远见，他说：“如果没有上帝在守望着，这一切是多么的没有意义呀！

如果我们的人生没有远见，我们就会丧失方向，丧失我们存在的意义感和目的感，我们就会变成可怜可悲的小人物，只会敛财、爱、恨，只会盲目地奔忙却徒留一座荒坟。

勇气

我想鼓励你们具备的最后一个品质是勇气，没有它，其他的品质毫无作用。

一个年轻人可能会认识到偷东西是错的。实际上，他有可能可以非常清楚有条理地告诉你为什么偷东西不对。可是，他所有的思维，他所有的意识，他的洞察力，甚至他的远见都不够。当那些不可避免的诱惑向他袭来时，他必须还要有勇气去抵御诱惑。能够在道德上说得头头是道，和能够行得正走得直是两码事。几乎每个撒谎偷东西骗人的孩子都知道这是错的。他缺乏的是控制住自己本能的勇气。在诱惑面前他变成一个胆小懦弱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当丘吉尔被问到什么是美德之王时，他立刻回答：“勇气，因为勇气是其他美德的保证。”

没有勇气，我们还会在平庸中沉沦。我们不会超越于看肥皂剧和麦当娜的水平，我们太懒惰了。差不多就行了，何必这么较真？没有勇气，我们只会沉溺于自身的世界里。我自己已经有一大堆问题了，无心为世界上其他地区的饥荒操心，或者，无心去注意和了解数学课上坐在我旁边的孩子为什么那么捣乱或那么不开心。寻找生命中更远更高的理想需要勇气，一生为追随这个理想做出牺牲则需要更大更多的勇气。跷着二郎腿坐着抱怨指责他人是很容易的。站起来领路，渴望做一番伟大的事业，却需要勇气。